于宁:协和古槐吟
于宁 刊发时间:2010-06-05 17:31:11 来源:本网 [字体: ]

  初夏时节,我因体检住进了协

和医院。

  一天晚饭后,到院子里散步。医院里楼群密布,北面是正在施工的工地,一幢新的门诊大楼已拔地而起,大概明年就可以启用了。

  转来转去转到医院的西南角。出乎意料的是,一片幽静的绿色向我迎来,一股清爽的气息沁人心脾。原来在林立的楼群中这里竟然藏着一个小小的园林。

  蜿蜒的小径两旁是修剪得齐刷刷的冬青,外面的草地上树木葱茏,有玉兰、丁香、桃树等等,还有高耸的苍松、翠柏。一枝枝新竹猛地从冬青丛中窜出,箭指苍穹,抢人眼目。附近楼房的墙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轻轻摇动着叶子,像是在向人挥手。偶尔还会听到悦耳的鸟鸣。确是个难得的“世内桃源”啊。

  一路走去,就见前面紧贴老楼拐角的地方有一丛树,树型特别,下面枝叶浓密,像是一丛灌木;上面也枝叶婆娑,又像是乔木。这是怎么回事呢?

  近前一看,原来这是一株粗大的国槐,像一位腰已经直不起来的老人,主干微微向南倾斜,并且干枯,在四五米高的地方被锯掉了,留下三个直径一两尺大的伤疤。不过,老树枯而不死,在主干的周围,又长出二十多个枝子,有的细如棒槌,有的却有海碗那么粗了。正是从这些枝条上长出密密的枝叶,使人远远看去,像是一丛灌木。

  在残留的树皮的最高处,靠近锯口的旁边,有一根粗大的主枝,就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样,奋力向上,长成了一棵新的树。这棵新树长得比邻近的四层老楼的飞檐还要高,枝繁叶茂,使人从远处看不到老树被锯掉的干枯的树干。它大约要算是老槐树的大弟子吧?

  国槐是我国土生土长的树种,长得慢,抗污染,寿命长。它没有挺拔伟岸的树型,没有鲜艳夺目的花朵,也没有甜美多汁的果实,只有绿荫如盖,默默地为人们顶烈日,遮风雨,除灰尘。它朴实、坚毅、沉稳、大气,让人宁静,让人感悟,让人信赖。北京市民对貌不惊人的国槐,似乎格外敬重,在数十种佳树名木中独独选中国槐,把它评为北京的市树。

  国槐属乔木,一般是一根、一干、一棵树。南方的榕树,气根触地而成树,“独木成林”的现象见过多次。在北方的国槐中,像这棵老树一样“独木成林”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树受到特殊的关爱,周围已经用铁栅栏围了起来。在近一人高的树皮上,挂着一个小红牌,上面写着:

  “古树(一级)

  编号:11010100608

  豆科:国槐

  北京市园林绿化局2007年制”

  就像给人发的身份证一样,这是老树的“身份证”。不知为什么,它年龄究竟多大,没有写。国槐属慢生树种。这棵老树树干直径近两米,须三个人才能合围。我估摸,它没有七八百岁,也有五六百岁了。如果七八百岁,可称“宋槐”。如果五六百岁,那就是“明槐”了吧。

  老树没有咀,不会说话;但是它一圈一圈的年轮,忠实记录了时代风云的变幻。老树没有腿,不会走路;但是它净化的空气,飞送到四面八方。老树没有大脑,不会思考; 但是它有灵性,知道在它的周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发生的故事。

  1921年,就在它的身旁,建起了一座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协和医学院附属医院。感谢当时的设计师和施工者,没有伤害近在咫尺的老树,而是保留了它。这是老树的福气。也是医院的福气。日月如梭,树老矣,楼房亦老矣。老树、老楼相依相伴,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夕阳中,老楼飞檐上的琉璃瓦闪着绿光,老槐树浓密的枝叶间射出斑驳的绿影。绿光绿影,一静一动,好不令人赏心悦目!

  90年来,老树零距离地目睹了协和医院的变迁。孙中山、蒋介石、溥仪、宋美龄、胡耀邦等众多历史名人,都曾在它身旁的这幢老楼中诊疗,享用过它奉献的绿色和清新的空气。

  在脚下这块神奇的土地上,老槐树和协和医院似乎承接了相同的地气,它们的命运也惊人的相似。

  在“文革”那场劫难中,老树也枯萎了。人们以为它要死了。谁料想,改革开放的春风,又把它唤醒了,枯木逢春,重绽新芽。这才有我们今天看到的一片勃勃生机。老树与人间,是否也会“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30年来,由于自然规律的作用,协和医院几位泰斗级的掌门人,如张孝骞、林巧稚等,都陆续仙逝了。但是如同老树周围众多粗壮的枝条一样,紧随他们,又走来一批医学医术医德医风堪比先贤的大家。2007年到2009年,协和医院评出39位贡献杰出的专家。而每位杰出专家,又带出更多风华正茂的才俊。协和精神就这样根深叶茂,生生不息,历久弥新,发扬光大。

  老槐树有灵,当会感到双倍的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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