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老照片的影像价值、古董文物价值和艺术的价值和价格的关系.发表于2009年1月12日《经济观察报》。。。
古董文物的价格是影像史料价格的几十倍，艺术品的价格是史料价格的几百倍，是古董文物价格的几十倍！
目前,国内市场上佚名古董文物老照片的价格为几十元到数百元，有名有姓摄影家的古董文物老照片，价格可达几千元，著名摄影家的重要代表作，价格可以高达几万元到几十万元。
穿裤子的泳者-- 古董文物老照片的价值和价格
曾璜（中国特稿社）
一、价格百万元的中国老照片
2008年4月29日，几张被京城某著名报纸描述为："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就已经流传甚广"，"都是些相当普通的"，"很多西文书籍和期刊分别以各种不同的形式转载了"[i] 的老照片，在北京华辰影像春拍专场以96万元的价格成交，创出了国内老照片价格的新高。
在国内老照片的收藏中，还有几件标志性的事件。2003年，两张估价1000元的上海外滩全景照片，在拍卖会最终以14.85 万元成交，引起了中国收藏界对老照片收藏的注意； 2004年，估价8000-9000元，拍摄于1870年前后有关上海和武汉风情的36张照片集，成交价达到近十万元； 2006秋拍，一本美国舰队1908年访问厦门的照片册, 估价两万元，成交价达到了近二十万元。[ii] 2006年2月14日，美国摄影家爱德华·斯泰肯的照片《池塘月色》在纽约拍出了290多万美元的高价，创出国际老照片价格新高的消息震撼了收藏界，拉开了中国老照片收藏市场的潘多拉魔盒。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国老照片的收藏与拍卖，虽然都是与古籍善本为邻，但是关注的还仅仅是对影像内容的读解，关注影像的史料价值，基本忽视了老照片的古董文物价值，更没有考虑到有些老照片在视觉艺术上的价值与成就。很多买家、卖家、评论家和估价师都将影像内容的收集与承载了影像的原版古董文物老照片的收藏混为一谈，造成了老照片收藏的许多误区。
老照片的收藏除了内容的史料价值外，还有珍贵的古董文物价值和摄影艺术价值，而三个不同层面的收藏，反应在价格上也有很大的不同。古董文物老照片的价格是影像史料价格的几十倍，而摄影艺术品的价格是影像史料价格的几百倍，是古董文物老照片价格的几十倍！
二、老照片的古董文物价值
在人们看来，照片容易复制，因此影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被收藏界认可。实际上，影像流传越广、刊登转载越多、知名度越高的，承载了这个影像的原始古董文物老照片的价值和价格就越高。这就好比王羲之、颜真卿、柳公元的字帖广泛传播，学生人手一册，其真迹的价值和价格也越高。
古董文物老照片（Vintage Print，也有称为原版老照片）是指照片拍摄后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洗印出的照片。实际上，照片容易复制，但古董文物老照片的复制却很困难。一来少有几十年前的感光材料留存至今，更别说早期的感光材料了，即使有早期保存下来的感光材料，因为有效期的关系，几乎不可能在现代制作出高质量的老照片。古董文物老照片作为不可再生的资源，只能被发现，被重新挖掘和认识，几乎不可能复制，是十分珍贵的藏品。此外，照片容易变色、变质，很不容易保存下来，这些因素造就了古董文物老照片成为稀缺资源，成为了近年艺术品收藏市场的新宠，价格一路走高。08华辰影像秋拍的梅兰芳"天女散花"戏装照，就是北京"源记"照相馆在上个世纪初拍摄洗印的古董文物老照片。虽然这张照片并非孤品，因品像极好，附着在原始的背版上，在拍场上争夺激烈，最后以八万元的价格成交，整体提高了存世的梅兰芳、剧照、京剧、老照相馆文物古董老照片的市场价格。
07年华辰秋拍还出现过戏剧性的一幕，由三本赞七郎拍摄的中国末代皇帝溥仪亲笔签名、赠送给外国友人的合影照，以15万元的落锤价在拍买场成交几小时后，就为大收藏家加价33% 收藏了。
必须指出，古董文物老照片的收藏，需要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比如需要了解照片制作的材质和工艺，如蛋白照片、铂金照片、银盐照片等，有时艺术家制作时还采用一些特殊的材料和工艺，而不同的材质和工艺可以产生很大的价格差别。07年华辰春拍的第666号拍品《孤亭绝嶂》是郎静山手工放大在丝绢材质上的作品，这种材料制作的老照片在境内十分罕见，拍出了13万多的价格。
三、老照片的艺术价值
2004年华辰秋拍将郎静山的《愿作鸳鸯不羡仙》和《疏林峦影》两幅作品放入了当代艺术品类别，开创了中国将老照片作为艺术品拍卖的先河。在过去短短的几年间，朗静山代表作品的价格已经从2003年的每幅几千元人民币上升到了十几万元，甚至创出过八十多万元的拍卖记录，而一般作品的价格也达到了每幅万元以上，朗静山嫣然已经是中国影像收藏市场最重要的标志性人物之一，其作品的价格已经成为了中国影像收藏市场十分重要的风向标。
朗静山古董文物老照片为什么得到市场的追捧，价格一路走高？因为朗静山是国内外都认可的摄影大师，他开创的"东方画意集锦摄影"，以中国山水画的视觉构成，在国际影像文化中独具特色，是 "艺术品"。
拍买至近百万元的圆明园和颐和园老照片，出自19世纪著名摄影家托马斯·查尔德（Thomas Child，1841-1898）之手。托马斯·查尔德是在北京工作的英国人，曾系统地学习过摄影术。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财力，采用复杂的玻璃湿版照相工艺拍摄北京及周围的建筑和风景，尤其是留下了圆明园和颐和园被彻底摧毁前的宝贵影像。虽然，托马斯当时拍摄这些照片的目的，主要还是做为商品在市场上销售，但是比起同时代的其他摄影师，托马斯的照片一来通过广泛流传，对人们的观看产生过影响，二来他的照片在用光，构图、拍摄时间等方面都比较讲究，有很高的摄影艺术价值。必须提到的是，托马斯拍摄的原版古董文物老照片，也是纽约、伦敦等国外老照片收藏与拍卖主市场上的常客。
除了朗静山和托马斯·查尔德外，在国内外的影像收藏市场上还可以看到中国摄影发展史上很多具有很高艺术和市场价值的老原版古董文物老照片，如世界摄影史上著名的纪实摄影家约翰·汤姆森（John Thomson），最早到中国拍摄的战地摄影师费利斯·比特（Felice A. Beato），相馆摄影师弥尔顿·米勒（Milton Miller）、威廉·桑得斯（Williams Saunders）和三本赞七郎（S Yamamoto），摄影家唐纳德·曼尼(Donald Mennie)，Ernst Boerschmann ， Heinz von Perckhammer，Leone Nani，中国摄影家赖阿芳、粱时泰、张印泉。。。
费利斯·比托（Felice Beato，1833-1907）是最早拍摄东亚题材的摄影师和战地摄影师，曾作为随军记者跟随英法联军参加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影像为工具记录了联军攻占大沽口炮台及占领京城前后的过程，拍摄了大量大沽战场、北京的建筑和风景，其中有未被完全焚毁的圆明园和清漪园，是目前已知的最早拍摄北京城的摄影师。他拍摄的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影像应该是中国最早的战地影像纪录。
爱尔兰摄影家约翰·汤姆森（John Thomson，1837－1921）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来华摄影人中最著名的一个。他不仅是风景和建筑摄影大师，也是世界摄影史中最重要的纪实摄影家，他最重要的成就来自1870至1872年在中国拍摄的系列作品，他的足迹遍布中国沿海港口和城市，包括香港、澳门、台湾等地，拍摄了大量反映中国社会各阶层的照片，并在1873年出版了刊有200多幅照片的著名专集《中国及其国民的影像》，时评称为"有关中国和中国人的真正宏伟的全景"。
弥尔顿·米勒（Milton Miller）和威廉·桑德斯（William Saunders）拍摄的中国肖像是中国影像史上重要的作品。有人认为米勒拍摄技巧比较成熟，但是照片表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为主，只是记录了一些城市中的生活现象，缺乏对中国社会更深入的感受和体会，属于西方人的"猎奇"。[iii] 但是，米勒"（米勒所拍摄的）肖像的魅力使得米勒（足+齐）身19世纪下半叶最杰出的中国摄影作品之列。[iv] 英国商业摄影师威廉·桑德斯1862－1887年在上海开设照相馆，虽然他也拍摄了诸如官员出行、罪犯行刑等新闻时事和社会风俗照片，并在《远东》（ Far East）、《伦敦新闻画报》（Illustrated London News）等杂志发表，但是他的摄影艺术成就主要是人像摄影。
唐纳德·曼尼（Donald Mennie）与托马斯·查尔德类似，并不是职业摄影师，但是他拍摄的照片，不注重特定内容，十分注意光影、阴影和特殊的质感与层次，喜好侧逆光，无论是风土还是人情，都有独特明显的个人风格。唐纳德·曼尼是中国摄影史上十分重要的外国摄影家，他所拍摄的原版古董文物老照片具有很高的摄影艺术价值。
山本赞七郎（S.Yamamoto）是最早在北京经营照相馆的日本人，他拍摄了很多人像，北京的古建筑，还有风土人情和王室成员。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时，他曾同小川一真、柴田常吉、深谷驹吉等随军记录"庚子事变"实况，他还出版有《清国北京皇城写真贴》，是20世纪早期中国摄影史上很重要的摄影家。。。，。。。
应该指出，除少数几位摄影家，如赖阿芳、粱时泰、朗静山、张印泉外，中国早期摄影家林缄、罗森、邹伯奇、罗元佑、罗以礼、温棣南、张老秋、任景丰、杨远山。。。的原版古董文物老照片都十分罕见，是收藏市场的珍品。此外，还可以关注中国早期照相馆拍摄的原版老照片，如北京同生、宝记、源记、丰泰、荣升、同昌、德记。。。；上海"苏三兴"，宝记、耀华、丽珠、品芳、王开。。。；广东"缤纶"，"宜昌"等。如果照片上面的人物是名人，则价值更大，其价格也更高，如上海王开照相馆拍摄的艺人。有些照相馆还拍摄风光、建筑、人文、景观，有的还拍摄当时重大的历史事件。这些原版老照片，不仅具有史料、古董、文物的价值，有些还具有不匪的摄影艺术价值和学术价值。
世面上广泛流传的谭派京剧大师谭鑫培《定军山》照片，一直被认为是1905年北京丰泰照相馆拍摄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时留下的剧照，并载入了中国摄影史。但是现身08年华辰影像春拍的原版老照片表明该照片并非泰丰所摄，而是北京源记照相馆所摄，随后又陆陆续续面市了数张原版老照片，全部来自源记。考虑到源记是泰丰的竞争对手，拷贝泰丰的可能性不大，基本可以判断这张照片不是1905年拍摄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时的剧照，看来可以修改中国摄影史，中国电影史和中国京剧史中的相关内容。
四、 老照片的价格
在中国的古董老照片收藏市场上，著名和重要摄影家的作品，鱼龙混珠地与具有史料价值的一般照片一起销售和拍卖，价格差别不大，为藏家提供了低价收藏有艺术价值的精品老照片和投资的巨大商机。影像内容的价格和影像艺术品的价格应该有很大的差别：具有影像内容的佚名老照片，其价格约为几十元到数百元，而出自有名有姓摄影家的古董文物老照片，价格可达几千元，如果是著名摄影家的重要代表作，价格可以高达几万元。收藏老照片，应该关注摄影家，特别是著名摄影家的重要代表作。
中国老照片网的创办人仝冰雪认为，老照片的价格主要取决于以下几个方面：
1．照片拍摄和制作年代
2．影像的题材
3．尺寸大小
4．摄影师（室）的知名度
5．照片相关题跋
其他应该考虑的还有照片的品相、印制数量、发表与否、有无著名收藏家收藏，以及是否是当前市场上阶段性的热点等。[v] 07华辰秋拍第98号拍品，三本赞七郎拍摄的"溥仪、婉容、威林顿夫妇和庄士敦的合影，是中国末代皇帝溥仪的亲笔签名，赠送给威林顿夫妇的原始老照片，其价格和价值就很高。
由托马斯·查尔德拍摄的圆明园古董文物老照片之所以拍出近百万元的价格，就是这些照片同时具有影像内容，影像艺术和古董文物的价值。这二年，托马斯·查尔德的照片在京城众多拍卖会都有不俗的表现，嫣然已经成为中国古董文物老照片收藏市场的风向标。
古董文物老照片作为不可再生的资源，近年来价格一路走高。此外，中国当代影像艺术动辄几万，甚至十多万，几十万的价格，也为原版古董文物老照片提供了充分的上涨空间。
五、结尾
中国影像收藏刚刚起步，目前世面上流通的照片就是中国第一代摄影家的原作，它们不仅在摄影史，影像史有一定的地位，其中的一部分在中国历史和艺术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这些摄影家在影像艺术上的成就，等同于王羲之、颜真卿、齐白石、张大千这样大家在书画界的成就。现在收藏摄影作品，等同于收藏影像界的"王羲之"，"唐伯虎"， "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吴作人"、吴冠中"，"傅抱石"、"李可染"。。。在书画、陶器、瓷器、青铜器、家具收藏市场，入史入册藏品的价格已经达到了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元的价位，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根本无法涉足。而入史入册的影像藏品，不仅流通于市场，价格也还在万元左右，最贵的也只是几万元人民币，有志收藏的人都可能问津。最应该收藏中国影像艺术品的国内美术馆和摄影博物馆也开始了影像收藏，并将收藏从作为影像资料收藏进步到了影像艺术品的收藏。可以预料，随着中国美术馆、艺术馆、档案馆、资料馆和摄影博物馆的出现、兴起和参与，古董文物老照片，特别是有摄影艺术价值的古董文物老照片，将成为越来越稀有的资源，成为越来越珍贵的收藏品。
金融海啸让人感叹刚刚起步的中国影像收藏生不逢时，不过金融海啸减缓了古董文物老照片升势的同时，也挤掉了艺术品投机的资金和行为，挤掉了追寻高价乐趣和炫耀的购买，为收藏性资产和喜欢摄影作品的人士提供了千载难逢地买入时机。 "当潮水腿去，你知道谁在裸泳"，古董文物老照片在金融海啸中，正是穿着鲨鱼皮游泳衣逆浪前行的泳者。
（2009年1月3日于北京）
[i] 沈弘，"你所知不多的圆明园老照片"，《北京青年报》，2008年4月26日。
[ii] 中国老照片网 http://www.chinaoldphoto.com/ 。
[iii] "中国摄影史"，中国摄影出版社，1988。
[iv] "1860-1930英国藏中国历史照片"，国家图书馆出版社，P85。
[v] 07华辰影像春拍图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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