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胡武功 摄
采访人：CPAnet 记者
被访者：胡武功（以下简称胡）
CPAnet：胡老师您好，从今年二月份开始，您就去了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做了一名真正的教师。我觉得一位老师的经历、偏好，对学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您会按照自己的观点来引导学生吗？
胡 :这个问题提得特别好。我不会自己喜欢什么就教学生什么，不会把自己的爱好强加给学生。但是呢，我希望我的学生，能早点觉悟。作为一个学生，觉悟得越早越好！所谓的觉悟，就是你对自己要有一个认识，对摄影有一个认识。你把对摄影的认识和对个人的特长、兴趣、爱好结合起来这样对他本身来说、对摄影来说都是有益的。比如说：你不喜欢当代摄影所表现的东西，而我却强加于你，和你说这是潮流，一定要你去学。这样灌输孩子不好。如果你根本不喜欢纪实摄影，而我非得把我的观点强加给你。这根本没有意义，所以我在教学生的时候不可能把报纸、新闻这一套的一些东西交给他们。的确，教学一方面是教学生技能和自己的一些积累传授给他们。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发挥学生的潜力，这个学生他有什么特长、他将来适合做什么，这个要比你直接灌输他一些技能要重要的多。所以我一直觉得在大学里教书，它不是具体的教你做什么，而是，教你一种思维方式。我有一个香港朋友，哈佛大学毕业后，被宾尼法尼亚大学聘为建筑学院的校长。他在上海搞的一次发布会上说“我教学生是不是教他们怎么盖房子，而是教他们盖房子的一种理念。要学活知识。否则，我们培养出来的都是些匠人，没有创造力！”
《父子》胡武功摄
CPAnet：在您从事摄影工作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以前在报社也有很多人会称您为“老师”，那么，您在和他们交流摄影方面的一些问题时，和您现在作为大学校园里的老师与您的学生交流是否有差异？
胡：那当然有差异，在学校教学生比较系统化，而以前在报社，可能更多的是教他们一些我的经验。或者，直接就某一幅照片、某一次采访进行点评。
CPAnet：在您去西安建筑科技大学之前，他们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教学体系，那么在您去了之后，是否要对现有的一些教学体系进行改革呢？
胡：这个肯定是有的，但是目前，我还没做到这一步。因为，我还没有接到教学的任务，目前，他们只是和我说今年可能要我带两个研究生。但具体的还没有说，因为，我去的不是艺术学院，而是建筑学院。因为我觉得，我更适合做一些研究工作，而不是简单的去当老师。
CPAnet：听说西安建筑科技大学会为您建个摄影博物馆和一个理论研究室。那您的研究室是摄影研究室吗？您带的研究生也是摄影方面的研究生吗？您的研究课题是什么？
胡：对，是摄影研究室。带的也是摄影研究生。研究的课题恐怕，还是纪实摄影方面的，包括摄影史方面的一些东西。
《 新郎》胡武功 摄
CPAnet：那么做您的研究生有什么要求吗？
胡：做我的研究生很简单，首先你要热爱这一行，如果你不热爱，那么你再聪明，我也不会选择你。
CPAnet：现在是信息时代，和以前的学生相比较，现在的学生接触外界的机会更多一些。一个刚刚学习摄影的学生，他也许基础还不是很牢，那么让他接触很多前卫的，或者他现阶段不能消化吸收的东西，会不会对他的摄影成长之路不利。
胡：这个问题，主要是要看你把摄影当什么了。如果你用摄影技术来弥补你的天分不够，那么你可以去搞当代摄影，如果你的造型能力很强，那么你可以去搞绘画。我觉得不要与绘画争功，不要与创造争功！摄影的本体就是纪录，那么我们就老老实实的去纪录。当然了，也有的人，借助摄影去做除了纪录之外的事，这个无可厚非，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更侧重摄影的纪录功能。尤其在当今的社会更为重要。那么拿摄影来做绘画的一些事情，行不行，我个人觉得它和摄影没关系。特别是现在有了电脑，人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做一些东西，这个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激发人的想象力，但它和摄影没关系。
CPAnet：我们知道您拍过很多成功的专题，那么您是什么时候从事专题拍摄的？您觉得完整的专题应该包括哪些元素？
胡：一开始我的照片都没有专题意识。最初的时候，我接触摄影是受美术教育的影响。对每一幅照片的经营是比较用心的。尽管是抓拍，但是也是不到“火候”不揭锅，不到火候不按快门。绝对是要照一张成一张，所以我们每拍一幅照片，都是在反复的等待，反复的琢磨，每一幅被我们选出来的照片，无论是从构图、用光还是主题上都是很讲究的照片
。真正把它作为专题的时候，是因为我们积累了大量这样的照片，当我们有了专题的意识的时候，反过来我们用专题的意识来编我们的照片的时候，这是我们和别人不一样的，当然也是我们从没有意识到有意识这是一个演变的过程。但是后来呢，例如拍天主教、拍民工、拍四方城的时候就有意识的拍专题了，就是通常说的讲故事，吸收了讲故事的一面，但是我们保留了我们拍人的一面，因为在八十年代的时候，我在一些论文里提到：我们要拍战争中的人而不是人在战争中，我们要拍人，而不是故事，这是我们和西方人最大的区别。我认为好的专题每幅作品都应该是精彩的，现在，我们接触外面的世界的机会多了，我们可以去国外看展览，参加研讨会。但是我觉得不能盲目的去参加，而应该有自己的标准。
《秋千》 胡武功 摄
CPAnet：前一段时间，几个大的拍卖行都举行了摄影拍卖专场，很多作品拍卖成功，创下历史新高。不过，在拍卖会上，我发现一个问题，一些在我们常人眼里，对反映历史很有价值的纪实作品的拍卖价格并不是很高，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胡：对，的确是这样的。正因为这个原因，现实生活中有很多人去搞当代艺术。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这有一个很复杂的背景，因为美国是一个超级大国，在完成自己的文化战略上，它有一个非常强的经济、政治后台，同时还有一个所谓的文化野心来做他们的支撑点。那么它们在推崇自己的文化战略的过程中，他们提出了当代艺术。当代艺术这个概念代替了来源于法国的前卫艺术、先锋派艺术和现代主义。自从六十年代以后，美国开始搞它的文化战略的时候，他们提出了一个概念：当代艺术。现在看来，所有表现的、观念摄影都被当代艺术涵盖了，现在大家很少再提先锋派艺术，这是美国人推崇文化战略成功的表现。这有它的政治经济原因，一方面在政治上，它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另一方面，它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它可以拿出几百亿来做这项事业，只要你是符合它的文化战略，不管你搞得好不好，一看你是观念的、表现的，那就支持你。他是这样一个背景下的一个产物。在我看来，你要是为钱那尽管这样去做，如果你是从摄影本体语言出发，或者为了民族责任感，那你就可以换种方式来做。
CPAnet：您参加了今年的广州双年展，您怎么看待这个展览？觉得达到预期的效果了吗？
胡：我觉得展览的整体思路比较好，他们的策展人想通过这个展览，用他们的眼光来回顾一下中国近三十年来在摄影方面的变化。他的主题很明确，而且一个国家美术馆，办这样一个关于摄影的展览，说明了摄影越来越受到重视。但是也有不足之处，因为这个展览还是由美术界的人来策划，那么他们对摄影的理解程度、及把握不是很准确。从展览的结果来看他们当初想强调现代艺术的初衷也没有很好的表现出来。还有就是，也许是因为某些原因，在东西对话部分国外作品的展出方面，我个人觉得他们没有把真正有代表性的作品请过来。这一点很遗憾。但是总体来讲还是开了个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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