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不了解摄影的人,大多会认为摄影是一门体力活,只有五大三粗、体格健壮的人才能从事摄影这个职业。因为在人们的印象里,只要有新闻的地方,就能看到摄影记者要背着沉重的器材,在第一线捕捉真实、鲜活、能震撼人们心灵的新闻照片。在我国著名摄影家徐冶看来,这只是摄影记者必备素质之一。他认为,好照片更重要的是靠心灵去拍。他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果用心灵去发现生活中的美、记录社会万象,那尽收眼底的将是一幅幅动人的画面。
点击查看:著名摄影家徐冶《西部印象》作品选登
人的活动半径扩展着思维的空间,而我的步履所至大多在边寨山村,蛰居一隅的生活让人安于坐井观天的局限。偶尔去趟高楼林立、车飞人急的大城市,顿时感觉头都大了,当发懵心慌之后便想快往回走。回去何处?乃生我养我的西部边地。
其实,我的祖籍在山西省临汾市尧都附近的一个村庄,父亲在此度过童年,年仅12岁时因家贫从军上了战场,从此转战南北,几次与死神相遇,因好动豁达的天性保住了性命,最后落户西南边城昆明。而我自小到大,居家的地方、读书的学校和工作的单位都在这个城市的西边,记得儿时家里给了零花钱,与弟弟相伴坐公共汽车到市中心逛书店,那就是很乐滋滋的事了。大学毕业之后,会离开这座城市,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由于工作的关系,深入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做调查,这几乎成了我主要的工作事项,由此及彼对西南边地特有的自然和人文景观上了瘾,在浓厚兴趣的驱使下,一边握笔写文章,一边拍照走四方,几十本采访本和上千个胶卷记录着我走过的地方:就云南而言,128个县市已去过120个县市,就西南来说,几乎走遍西藏、四川、贵州和广西。
人在田野考察中,每一件细微的事物都会给人切实的文化差异体验,西部边地为中国少数民族最多的地方,尽管这里似乎与主流社会有一定距离,但从当地人的观点来看待社会变迁时,同样给人新的视角和别样的收获。在这里,人与自然有着天然的和谐关系,大山大川给人以开阔的胸怀,以至对来自各方的文化采取宽容兼收的态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影响后呈现出多元格局。面对这一切,怎能不令人激动,促人思考。走在西部边地,使我真切的感受到各地因地理和文化的差异,使这块高原充满精彩和富有个性,有如山里的大青树,一片叶子与一片叶子各不相同,但在山风的吹拂下长成一棵茂密完整的大树。这种文化的丰富多样性,成了我为之写作和拍摄照片的营养源泉。
不过,一个以提问为生的职业,为了每次不说或少说外行话,每次出行前我都尽量多做些案头准备,与师友交流学习的心得,由此充实大脑,增长知识,否则没有走的动力,只会坐着发呆了。照相机、采访本帮助我观察事物记录万象,并陪着我再一次走向新的地域。田野考察要求脚到、眼到、手到,无论提问、拍摄,还是介人其间生活,首先要与当地人交流,在心灵的感应、’眼神的传意和言语的倾诉中,拉近自己与被采访者的距离。近些、近些、再近些,这是从事人类学田野考察的一项基本功,只有近才会产生情,从而获取鲜活的东西。在我的摄影器材里,标准镜头、广角镜头是用得最多的,使用近距离拍摄既是对被拍摄者的尊重,也是最好的交流机会,按动快门的瞬间其实已突破相互间的陌生,尤其是把照片再次带去和邮寄回去的时候,人家至少认为你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大概是职业的使命,我总是带着问题进入少数民族村寨,以提问的方式切人人家的生活,老是问人家这个那个的,为什么呀,怎么搞呀……有时自己都认为能在这样的地方自由穿行,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当地人对我这个外来人是给予很大的宽容和忍耐,这种厚待不仅仅是让你进门、上茶、给饭吃,最重要的还回答你提出的所有问题,甚至是一些从未示人的家底。这是一种高规格的贵客待遇,人与人最本质的情感交流。试想若是换成去大城市敲陌生人家的门做调查,结局又会是怎样?所以说,我爱西部边地,我爱边地人家,我以有许多走在边地结交的朋友而感到自豪和幸福。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令我着迷的工作?我真的没有能力回答,只有记录下所经历的过程。
1987年5月我翻越高黎贡山进独龙江前,在贡山县城的图书馆里,抄录了一个外国作家写的诗:
旅途上我收不住脚步,
愿终身品尝人生甘苦,
时而与亲爱者同行,
时而却孤身独处,
尽享欢乐又饱尝凄楚……
我属于这亲自认识的天地,
透过阅历筑起的拱门,
闪耀着未知世界的绚丽,
每当我的脚步向前迈移,
新世界总会展现更广阔的边际。
图为徐冶老师自己工作的剪影照片。
多少年来,在西部高原的大山大川中穿行,每当我独自一人时,往往会低吟着这首诗继续下一次的旅程。
经历为一种财富,是西部给我前行的营养和力量,因此我的一切没法不站在西部的立场来观察事物和思考问题。2000年秋天,我随父母第一次回到山西老家,在丰收的田野里,当祭拜先辈和看望亲戚时,眼里和心间的感觉还一如在云南。2002年冬天,我奉命调回到光明日报社总部工作,开始了别样的行程,不论是扩大云南的作为,还是拓展新的领域,想必西部都将为立足点和始发地,长亭连短亭,永远是我思想、行动的坐标。因为,生根西部,长于云南,那里有我太多的亲人和朋友,以及了不去的情缘和满眼的绿色。
徐冶,1960年生于云南省昆明市,祖籍山西省襄汾县;当知青、读大学后,供职于中共云
南省委民族工作部、云南省社会科学院;现为《光明日报》摄影美术部主任、高级记者;曾驾
车,拎着相机,走西藏,进阿里,上青海探长江源头,长期从事人文地理的专题采访摄影;出
版的作品有《南方陆上丝绸路》、《神秘的金三角》、《壮丽三江》、《诞生王国的福地》、
《边走边看边拍》(云南、贵州、西藏、青海系列摄影图典)、《横断山的眼睛——镜头下的
西南边地人家》等。
|